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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怀州遇险(一)


这天,谢昱依旧一大早就出去办事了,听绛河说,这是留在怀州的最后一日,明早就要回程回南边了。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外面飘了小雪,钟元慧没再向外跑,她在厢房里点上了暖炉,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百无聊赖地翻阅“小百科”打发时间。

        她把这个技能运用地越来越熟练了,当初她必须得拼命凝神静气,还要保证环境的绝对安静才能让那些文字模模糊糊地展现在眼前,看久了还会头晕目眩;现在她只要身处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闭上眼睛就能轻松翻阅了。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除了去学习一些有用的生存小技能,也开始研究这个年代的历史,从现代人写的各类通史读到古代的史籍。她有时也会去找绛河问一些问题,大多是这些年发生的一些重要的大事,她只说自己从前深居后宅对这些并不了解,如今遇到了像绛河这般走南闯北见识广的人,很想给肚子里添点墨水,便把他当成老师虚心请教。绛河受宠若惊,只要是他能知道的,除了一些敏感问题,都耐心地一一为钟元慧解答。

        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实和史书发生了偏差。总体来看变化不太大,该发生的事件大部分照常发生,时间偏差大多只有数月的区别,最多的,比如本该在咸通十年正月出降的同昌公主,在今年的正月便出降了,连带驸马韦保衡提前一年位极人臣。这种人不过是历史荒漠里的海市蜃楼,看似滔天的权势没过多久消散了,早一年晚一年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但是有些事的变化让钟元慧很在意,比如桂林起兵、今年十月杀到彭城的庞勋起义军,在钟元慧出逃前还到处能听到他们喧天动地的传言,而近一个月他们就如同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声响。“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原本这次起义在历史上持续了两年之久,极大催化了这个王朝的崩溃,如果他们的境遇有了变化,影响会非常深远。

        钟元慧思考了半天,觉得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她起身去了趟净房,回来的时候去了绛河的房门口。她抬手在门上敲了敲,很罕见的,房里没有任何回应。钟元慧又敲了两下,房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绛河出门了吗?如果在房间里,即便在睡觉也不太可能听不见她的动静啊。

        钟元慧想了想,决定一会儿再来一趟。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

        她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停在了房门口。

        她看向暖炉,烧的非常旺,可是她记得,方才出门时还想着里面的炭火烧了太久已经不暖和了,该再往里添些碳。

        有人来过。

        她盯着暖炉看了一会儿,一手拍头,装作忘了那什么似的往后退,然而才退了两步就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抵着自己的脖子。

        “走进去。”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他说着,还把手里握着的东西在钟元慧的脖子上抵的深了些,她感觉有些刺痛,估计那是一把刀。

        钟元慧听从他的话,慢慢地向里走,她走到厢房的中间时,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另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从她的床底钻了出来,用一个布团快速地塞上了她的嘴,然后从袖中掏出布条把她的手脚捆的严严实实。关门的那个人四处打量了一番,搬着屋内所有的桌椅板凳堵在了门口。

        钟元慧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做完这一切,其中一个人把自己扛在肩上,在另一个人掀开窗户后,那人扛着自己轻松地跃上窗台,然后从容地一跃而下。

        钟元慧:“!!”

        那人快落地的时候改为单手扛着自己,一只手在树枝上抓了一下,然后稳稳地落地。他把钟元慧塞进马车,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伙,自己坐在前面驾车,那个同伙在起步的时候钻进了车厢,坐在钟元慧旁边上下打量她。

        这两个人比前面的那伙专业度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她还以为凭他们的身手,会直接扛着自己飞檐走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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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州长史府上,有二人在饮茶闲聊。

        长史端起茶杯,如同敬酒一般,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致了一礼,“此次多亏明熠兄自千里之外雪中送炭,家母已经卧病数月,有了这些药材,不日必会痊愈。明熠兄的大恩某牢记于心,真是不知何以为报啊!

        ”

        谢昱啜了一口茶,微微笑了一下,“长史大人言重了,这些药材在淮河以北罕见,而在南边却能在山间阴湿之地四处生长,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您当年于在下有恩,在下回报大人是应该的。”

        长史看着他从容的样子,不禁感慨:“兄还是如当年一般大义啊回想我们在朝中/共事的日子,竟已经过了十数年之久,你风采更甚当年,而我却沦为一个小小地方长史啊!”

        谢昱心无波澜地安慰他:“地方官若做的好,同样也能福泽一方百姓,大人不必自惭。”他忽然抬起双眸,目光明亮,“在下已经数年不曾造访,此次前来,同样也是想代师父看看这边的状况,若有一方有难处,在下与衡山门也许可以相助。”

        长史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兄恐怕无法相助,人祸也就罢了,这天灾不由人怀州今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临近年关,却家家无粮过冬,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

        谢昱点了点头,内心暗想这个人如今对自己还算坦诚,他所说的和自己访查所得到的信息是一致的。

        二人闲聊片刻,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端着饭食走过来,她并没有打扰男人们的谈话,只是默默地把托盘放在桌上。

        长史看见她,面含笑意,向谢昱介绍说:“这位是拙荆,她的厨艺还不错。”

        谢昱微微一笑向她致意,“麻烦了。”

        长史夫人微笑着回之一礼便退下去了。

        长史低头看了一眼饭菜,面上有些赧然,“家中接济百姓花了许多钱粮,内子为了节俭开支,连下人都辞退了,如今只能做些没滋味的饭菜,还望明熠兄不要嫌弃。”

        谢昱笑了笑,“颜回箪食瓢饮仍能不改其乐,如今有粥有菜,我们不是比颜回好的多吗?”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面色享受,“虽是清粥小菜,却能色味俱全,令正果真厨艺精湛。”

        长史看他吃的很香,也不再拘束了。

        二人用着饭菜,长史看他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便试探着提出:“刺史大人向来仰慕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知兄可有机会见见?”

        谢昱停下了筷子,“您告诉大人我在此处了?”

        长史吞吞吐吐地解释:“身在其位,总有些躲不过的”

        谢昱面色微冷,“我明日就要回程,恐怕没有这个荣幸。”

        正说着,一个侍从打扮的人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哎呀,这位便是谢郎君吧?”他搓着手掌,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长史大人怎么能用这种饭菜招待贵客呢?倒显得我们失礼。”

        长史的脸立刻就涨红了,他气恼地冲那个人说:“就算我府上大门无人看守,你也不能就这样闯进来啊!刺史大人就是这般教导下人的吗?”

        那个人依旧嬉皮笑脸,“您莫气,我只是替我家大人向贵客递个请柬,府上二郎君升迁,大人今日正在府中办烧尾宴呢,不知谢郎君能否赏脸去饮杯酒?”说罢躬身向他递来请柬。

        谢昱默了几秒,起身接过请柬,礼貌地笑了笑,“既然大人诚意邀请,那在下却之不恭了。”然后他转身向长史,“麻烦大人向在下的住处递个信,就说我去了刺史大人的府邸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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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元慧坐在车上,马车晃晃荡荡,估计被前面的人驾的飞快。

        她吐不出嘴里的布,看向身边的人,被捆绑的双脚使劲往下跺着,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嗯嗯”叫个不停。

        “又叫什么?”身边闭目养神的人被她叫醒,不耐烦地盯着她,钟元慧依旧嗯个不停,他索性一把拽出她嘴里的布。

        钟元慧闭上嘴先咽了一口刚才积累的口水,该死,嘴里一股汗咸味,她“啐”了一口,眼见那个人怒目圆睁起来,她赶紧说:“好汉!我是想跟你们谈判!”

        “谈判?”那个人嗤笑一声,“用什么?你这张小嫩脸吗。”说罢他拿脏兮兮的手放肆地在她脸上拍了拍。

        钟元慧忍住想躲开的冲动,认真同他讲话:“你们如果放我回去,我不但不会追究,还会让人拿来重金答谢。”

        那人哈哈笑了一声,“能有多重?你知道雇我们的人付了多少钱吗?”他指了指外面,“够买外面那条街上所有的宅子!这是老子这辈子干过最大的一票!”

        我这么值钱?钟元慧惊讶坏了。

        “雇主”,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想要自己的那个人的手下,金钱关系,是不是可以假设他们之间并不信任?

        那人随即又说:“小兔羔还会诈我,你不过一个小女奴,那人能花多少钱赎你?”

        女奴?哦,想必是因为自己这几日总是一身侍女装束。她抓住矛盾点,想一鼓作气找出他们的破绽来,于是装作非常愤怒的样子:“你说什么?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妻子?”那人显然不信,上下打量她,“你打扮这样能是那人的妻子?”

        她吐出一口气,装作自己在努力压下愤怒,“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郎君不能带女眷,我便扮成她的侍女跟随他。”她把手向前伸了伸,“你不信看我的手,一点茧子都没有,会是做活的侍女?”

        那人看了她的手,显然十分动摇,又狐疑地打量她的脸,钟元慧一脸的义愤填膺,他便又相信了几分。

        钟元慧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在意自己说的这点,嘴上却依旧在添油加醋:“我家郎君身份尊贵,你们若真带我走了,他一怒之下必然会追究到底,到时候别说你们的雇主,你们也别想逃的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匪徒唉,我可怜的命啊”

        那人被钟元慧一串输出搅得心烦意乱,“行了!”他冲钟元慧吼了一声,又掀开帘子冲前面赶车的另一个人喊,“你别赶了!停车!”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扭转马头,把车子停在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

        车上的那个人跳下去,拽住另一个人的袖子冲他吼:“我们被那个东西骗了!绑的根本不是那个人家里的女奴,是他的妻子!”

        “什么?”另一个人的反应一如他刚才,显然也不太信。

        “我就知道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花这么大价钱还说是就绑一个女奴,他跟你说这个女人是谁家的了吗?”他死死地拽着那个人的胳膊乱晃。

        “没有,”那个人脸上也浮现了一片茫然,“我问他好几遍,他也只说是个厉害人物,今日是刺史的座上宾,叫我们送去时小心点。”

        “都怨你贪财,现在怎么办吧,我们肯定招惹大人物了!”那人头疼地抓耳挠腮。

        “什么叫我贪财!”另一个人分毫不让,“不是你先说,难得捞一票这么大的吗?”

        “我就想捞点钱填补赌出去的缺口!弄个女奴能惹多大事?现在成了这种事,搞不定会把命丢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钟元慧在车上一阵无语,虽然这两人业务能力很强,但显然脑子不是特别好用,一激动连声音都忘了压低了,自己在车上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二位好汉,能否听我一言?”

        车上传来甜甜的女声,两个人转过头,狐疑地朝那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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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河坐在地上,身体靠墙。他已经运转了半天的内功,却只是让神志清醒了一些,身体依旧用不上力。

        他出了一头汗,口中大喘气,回想师姐写在秘籍上的话,又蓄了一次力,屏住气,双腿发着抖站起来,走到门口借着身体的重量开门,“咣”,门被撞开,他趴在地上,一股冷风迎面吹来,他感觉力量恢复了许多。

        真可恶,他不过是出门接了一下传消息的人,回来便有人在他房里放了东西,他只不小心吸了几口,便浑身脱力,神志不清。

        “这些人用的什么迷魂散,我从没见过效果如此强的”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走到钟元慧房门前,推了几下没推动。

        绛河恨恨地一咬牙,冲到谢昱的房内拿出一把剑,站在门前,长剑出鞘,他高举着剑屏气蓄力,然后用力挥下去,一串清脆的碎裂声后,房门连同门后堵着的家具一同裂成了两半。

        “钟姑娘!”他一脚踢开身前的杂物,却见房内空无一人,暖炉烧的很旺,估计也燃了一种迷魂香。他闭住呼吸四处查看了一番,最终把目光落在房中紧闭的窗上,快步走到窗边,向下面看了一眼,地面的薄雪上隐约有些痕迹。

        绛河翻窗跳出去,稳稳地落到地面上,蹲下查看地面,果然是车辙印,他便循着印子追去。追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些人实在狡猾,除了绕圈子,还故意把车往车辙印杂乱的地方赶,他仔细辨认了许久,只得把车可能去的方向都探了一遍,幸好怀州不比长安扬州这样的地方纷杂,他最后确定了马车的去向。

        绛河一路追去,追到一处府邸时,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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