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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纵奇才


白雾埋阴壑,丹霞助晓光。

        马车出了湿寒的淮南,穿过河南道,进入河北道境内,沿官道直奔怀州而去。

        怀州城就在太行山南部不远的地方,此时向北看依稀能辨认出太行山蜿蜒的山脊,应当是快到目的地了。

        山势雄浑壮美,可钟元慧却没有心情欣赏。从进入河南道那日开始,她便常常寝食难安。起初还能稍稍掩饰,用饭时再难咽也硬往肚里塞,装作自己无事的样子。可时间久了,是个人都能看得见她的脸色开始发白,眼底因为总是休息不好有了青黑。

        钟元慧胃里已经翻腾了好几天,今天因为路途格外颠簸的缘故,她几乎要忍不住干呕。

        坐在他对面的人已经跟她的惨状面对面了好几天,今天看着她以手掌捂腹,一脸煎熬的样子,却突然说:“我为小娘子把把脉如何?”

        钟元慧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郎君还会把脉?”那你不早说!就这么眼看着她痛苦?有点人心肝吗!

        他点点头,“虽然做不到妙手回春,但诊些小病还是有把握的。”

        他说完发现对面的人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愣了一下,连忙解释:“我并非有意冷眼旁观,只是伤病到底属于私人隐晦,旁人不提起我一般不会过问。”许多人很讳疾忌医,高门显贵请郎中看病时大都会隔一层帘子,只露出一截手腕,好让郎中只知病人男女和病症而丝毫不清楚病人身份,也就无法向别人透露,有时也能防止他们得知那些阴私之事。

        钟元慧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郎君多虑了,”她挽起右臂一截袖子,把胳膊放在方桌上,“你随意切脉便是。”

        他温和地笑了笑,便把指尖搭在钟元慧的手腕上。然而他的笑迅速凝滞住了,尽管他有努力在保持不动声色,可钟元慧看得出他装的很艰难,甚至还没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

        钟元慧心中大惊,俗话说,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他这反应是不是说明自己有什么事儿啊!

        指尖在脉上挪了好几次,他才把手从她腕上抽走,看着她顿了一秒,“另一只手可否让我也切一次?”

        钟元慧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地把左的袖子也挽起来,然后放在方桌上让他把。

        这次把脉的时间比刚才还长,钟元慧心如擂鼓,死死地盯着他微皱的眉头,心想他若是说出什么她得了绝症或是有喜之类的话,她就直接跳下车撞死,然后叫白无常重新给自己投胎去。

        他终于抽回手,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对面的少女。钟元慧只觉得都忘了呼吸,却见他眉头舒展,轻松地冲她笑了一下,“只是水土不服而已,没什么问题。大概是因为你脾胃弱了些,不适感便格外明显。”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她险些心脏骤停而死!钟元慧气的想笑,难道为了制造悬念吗?她没看过中医,难道中医都这个德行?他不会在骗自己吧,改天要不偷找个郎中瞧瞧

        那人思索了良久,又对她说:“小娘子脉象奇异,别的医者很容易误判,以后便不要随便请不熟悉的郎中切脉了。”

        是么?可她从前在扬州时也请过郎中,那人可并没这么说。她觉得他欺骗的嫌疑更大了。

        但她只是礼貌地向他道谢:“多谢郎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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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前行的方向略微调转了一下,那片青山便从前方转到了他们身侧。

        山色大好,他向钟元慧建议下车透透气再继续赶路,毕竟坐车久了人会疲惫。

        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考虑,钟元慧接受了这个建议。

        她伸了个懒腰,看远方天山相接,只有中间一道流线蜿蜒,真是大好江山啊,她总有一天要踏遍。她看的出神,丝毫没注意身后的人在车后翻找着什么。

        钟元慧先回到了车上,坐在密闭的环境里,她感觉身体中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她抚着胃部勉强压下去,那人正好提着一个小箱子上来。

        “这是什么?”钟元慧好奇地打量着,打开后里面放着几个拇指大小的小瓶子。

        “土,不同地区的土壤。”他把箱子展示给她看,“据说对于水土不服的人,只要在茶饮或者饭饭食里放上一些他们故乡的土服下,吃异乡的饭菜便不会有不适的感觉。”

        是吗?钟元慧笑了笑,她越来越怀疑这个人是庸医了,不干不净的,万一细菌寄生虫感染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道理呢?”她问。

        他顿了顿,“我若解释给你,就不一定有用了。”

        “郎君就告诉我吧。”她笑咪咪地看着他,反正本来也不信,满足好奇心最重要。

        “其实我认为,”他的手指在瓶塞上一一抚摸过,“土壤是岩石水滴风蚀而成,成分复杂,能不能作药不好说,但是这样做,能让那些身在异乡的人心安。”

        钟元慧沉默了,她的目光从黑、青、红、白的瓶子上扫过,在黄色的罐子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很快也移开了。“钟元慧”需要的是红色的泥土,可她呢?

        “就不白费郎君辛苦收集来的泥土了,”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还是留给那些有用的人吧。”

        他覆在瓶塞上的手滞了滞,目光与钟元慧眼里掩饰的落寞一闪而过。

        “其实,”他真诚地望着她,“还有一种说法,人的魂魄不一定与身体一处,能让人心安的是魂魄所在的地方,那里也算是一个人的故乡。”

        “真的吗,”钟元慧心中一动,犹豫了片刻,把手同时放在了黄色和红色的瓶子上,“我也没注意过故乡土壤的颜色,应该就是这两个其中之一吧,不如都取一些放上。”

        “可以。”他拔开瓶塞,用一个比挖耳勺大不了多少的小勺各取了一点,放到了茶壶里。然后又往里面倒了些蜂蜜,“这两天我们就喝蜜水吧,对胃有好处,或许也能缓解一下你的不适。”钟元慧盯着那个壶“咕嘟咕嘟”煮开,很好,这样喝了应该没病。

        把瓶子收好时,他背过身,对着黄色的瓶子多看了一眼,眼底带着抹不去的疑惑。

        不知道是土真的安了她的心,还是蜜水的缘故,钟元慧后来几天确实没有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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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下,一只穿着青色罗帛绣鞋的脚落在了马凳上,一身侍女装束的钟元慧先下了车,站在车门一旁,活动了一下因为端坐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腿和脚。她脚上的伤口恢复的比她想象要快得多,这几天结的痂已经开始脱落,走路几乎不会感觉疼了,她行动方便了许多,也许可以规划一下自己的去处了,虽然这位恩公对自己很好

        她想了这一番,才突然想起来如今的自己还有个“主人”,伸手欲为他掀车帘,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自己把车帘掀开了,她只好尴尬地缩回手摸了摸鼻子。那人丝毫不在意,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只自顾自地往前走,钟元慧滞了一下,也跟在了他身后。

        相处这些天,她发现这个人对自己是尊重有余,亲近信任全无。白日在车上除了饮茶便是闭目养神,他的车后装着许多东西,但他从来不会取出什么打发时间,大概是为了向她隐藏自己的身份。那几日她也刚好总是失眠,夜晚便用看“小百科”打发时间,顺便还能学些东西。可晚上她无论何时醒来,都能透过窗纸看到他房内隐约的烛光,经过她几次观察,她排除了他点着蜡烛睡觉的可能性,确认这个人是在房里忙于什么工作。

        夜晚做事,白天补眠,那几天他俩在这件事神奇地做到了一致。在车上他们也鲜少闲聊,各补各的觉,气氛因此显得融洽了许多,然而可能只有钟元慧觉得,在有防备的人面前,忍不住连睡觉都挺直腰板端坐着。相处了这些天,他们的感情丝毫没有增进,当然除了今日把脉之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带了些许不同。

        唉,这个人不愿意也没理由跟自己交底,若不是那人心思细腻随和了些,她觉得自己身上大概都要长刺了

        此时正被暗自钟元慧腹诽的那个人走在前面,脚上不停,却偏了偏头状若无意地唤了一声:“芳草。”

        身后的人低头走路,丝毫没有反应。

        绛河憋住不笑,也随他轻声唤道:“芳草?”

        还是没有反应。

        那人叹了一口气,改口叫道:“元慧?”

        钟元慧猛然抬头,“啊?噢,阿郎唤婢子何事?”说罢还回想着花楹的样子把手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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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自己现在是在扮演他的婢女,便需要一个听着很婢女的名字。

        提起这件事时,那个人往路边瞧了一眼,蹲下身揪了一片草叶子揉在手里,“叫芳草如何?”

        钟元慧张了张嘴,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一串美丽词汇咽进了肚子里。你丫的,这也太随意了吧?叫出去你不会被别人嘲笑土包子吗?

        算了,芳草就芳草吧,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临时代号。

        其实那人想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不是很符合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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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钟元慧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赶紧一个急刹,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转过身看着一本正经的少女,笑着摇了摇头,“都熟悉了这些天,你却还是这个反应,到了外面这样可不行。”他面带善意,“还是直呼你‘元慧’吧,不要介意,我只是看你答着倒挺习惯,而且也没有几人知道一个普通女子的闺名。”

        钟元慧点了点头,对,除了你这个情报贩子。

        走到厢房门前,他唤住钟元慧,“我们会在怀州多停留几日,待我办完事情再启程。这几日你可以让绛河陪着你去城里转转,出门记得戴上帷帽,怀州不比偏郊远县,小心驶得万年船。”

        “知道了。”钟元慧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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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州城算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小城,但是这里位置接近钟元慧从前的故乡,她很有兴趣看一看,千年前故土的模样。然而情形比她想的还要差,尽管已经接近这里最繁华的地带,街上人烟依旧稀少,店铺多是年久失修的样子,人人脸上也不似扬州城中大多是各式幸福模样,除了极少数看着衣着华贵的丰腴妇人,其他平民多是面黄肌瘦,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钟元慧看着这些人就觉得心里发酸,根本起不来什么游玩的雅兴,只是漫无目的四处闲逛,偶尔会走进几家衣料店、脂粉店漫不经心地看看。

        绛河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地嗅了嗅,“是串脯的味道,”他看向旁边的酒楼,“你饿不饿?我去买些东西来吃?”

        钟元慧看他眼睛都快飞过去了,笑着说:“我不饿,你去吃吧,不必给我带。”

        他点了点头,“好吧,你别走太远,过一会儿我们还回这里集合。”说罢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虽然猜到他身手不凡,钟元慧还是被他的速度惊到了。这个少年平日赶路就坐在车前的横梁上,十二月的天也不觉得冷,偶尔还能见到他在院子里勤于练功的身影,他还有几次闪到自己身旁她都察觉不到他的声息。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判断这个人大概是典型的沉迷武学的那类人,年纪又不大,要他陪钟元慧逛大半天街,也真是难为他了。

        钟元慧眼看他窜进酒楼,转头不再管他,穿过巷子去了一条民巷。这样刚好,她不用再想办法支开他了。

        她走到巷子最深处,在一扇门上敲了敲,“谁呀?”院子里传来一个老翁沙哑的嗓音,钟元慧清了清嗓子,“奴听闻先生悬壶盛名,特地远道而来求医,请老先生开开门。”

        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响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接近门口,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翁把门打开了一道缝,一双眼睛怒目圆睁,“老夫说了今日不坐堂怎么还有人”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门缝中银色的光闪到他的眼睛了。

        钟元慧手掌里托着银子,她不过是出门随便逛个街,也想不到这人出手这么大方,给她的钱袋里除了钱币还有这么一大块银子。这个年代银太稀少了,还没成为通用货币,顶多在贵族和富人手里作为奇珍古玩以及它们价值之上的各种东西的交易物。

        老头默默把门打开,脸上带上了和善的笑容,还嘟囔着什么“医者仁心,有人求医老夫怎会不应呢呵呵呵”

        钟元慧没理会,被他引着走进了堂屋。

        那老头搭上自己的脉时,她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那人的脸,那人同样也是抬了抬眉眼,然后又低了下去。

        他诊了许久,才把手抽回,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思考了半天,钟元慧已经见怪不怪,语气平静地对他说:“老先生直言便是,奴什么都能接受。”

        老头“唔”了一声,依旧斟字酌句陈述:“某探小娘子脉象强健有力,但细探隐约可见幼时受损之象,不过这并非大事”

        钟元慧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才把长篇大论精炼翻译过来:你屁事没有。

        嗨,幸亏不是我的银子。

        钟元慧虽然不心疼,却也是一言难尽,情不自禁地阴阳怪气了一句:“方才观老先生表情凝重,还以为我要不久于人世了。”

        老头捋了捋胡须,“这倒不是只是小娘子的脉象有些奇特,老夫判断起来便格外慎重了一些”

        那人竟没有骗自己吗?钟元慧为自己的猜忌小小地愧疚了一下,便向老头行礼告辞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绛河正盘腿坐着,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串脯,看见钟元慧从屋里走出来,轻盈地跳起来,绕了个圈子,奔他们方才约定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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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绛河又敲开了自家师兄的房门。

        那人见绛河走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忙于手上的事,直截了当地问:“她去了吗?”

        绛河点点头,“跟师兄想的一样。”说罢少年想了想,“为什么要费这般功夫,师兄直接告诉她好了。”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服力,她不会相信的。”

        绛河感觉很不满,“我们都帮她这么多了,为什么她还是不信师兄?”

        他淡淡笑了一下,写完手上的一行字,抬起头来看着少年清澈见底的双目,“绛河,信任和感恩是两回事。”他思考了一秒钟,“有恩自该回报,但助你的人未必是真心希望你好。这些,在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都会懂的。”

        绛河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有个人把这个东西放在了我房里,我看这包袱皮上有白线绣的花,似乎是师姐派人送来的吧。”

        他随意地说:“你打开看看便是。”

        绛河解开包裹上的结,里面包了一本书和一个小纸包,“这是,”绛河翻开书惊奇地叫了一声,“师姐的亲笔秘籍!”

        那人笑着调侃着高兴地无所适从的少年:“她连这个都给你送过来了,你还怪她骂你吗?”

        “不怪不怪,师姐最好了。”绛河求知若渴地翻阅着秘籍,里面却飘出一张字条,他朗读出来:“近访名山,见漫山红梅似血,遂赠阁下二钱什么东西?”

        他拿过那个小纸包,“应该是这个吧”他一打开便闻到缕缕幽香,颜色倒没有血色那么夸张。

        绛河感到很疑惑,“为什么是二钱?红梅都漫山了,她就不能多采点给师兄作茶?”

        “谁知道呢,也许只是想向我炫耀一下她又游山玩水了”他拨开花瓣,底下写着“蜀州青城采”,便把花倒在另一张纸上,把这张纸递给绛河,“我们回程时去一趟这个地方。”

        绛河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把纸小心收进怀里。那人又说道:“已经引虎进山了,这两天估计就会不安稳,他们心急,说不定今晚就会动手。你先去休息吧,不要睡太沉。”

        绛河答了一声“我知道”,然后便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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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钟元慧依旧在闭目翻着“小百科”,她想查查中医古籍里有没有不同人的脉搏差异

        记载。忽然,她听见外面的木板“嘎吱”了一声,睁眼仔细看着窗外,窗纸上隐约现出一个人影的轮廓。

        什么人?

        那个人在门口晃荡了半天,推开门,静步直奔房间里的床而去,他的手在床上仔细摩挲了一番,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疑惑地向四周寻觅,一个椅子却突然从天而降,“咣”一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人晕倒在了床榻边,钟元慧手里举着椅子,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便一个回身,把椅子用力向门口扔去。另一个人猝不及防,后退了几步,仍然被椅子砸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正眼冒金星时,便感觉脖颈处被人用力劈了一记手刀,他也向后一倒晕了过去。

        钟元慧长出一口气,见绛河从门口走过来,蹲下在她脚下的人身上探了一下,“还活着。”

        “当然还活着,”钟元慧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啧啧感叹:“想不到跟你们同行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是直奔你来的。”男人阔步走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他们根本不知我们也在此,连武器都没带,他们是因你而来。”他从一人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绘了一张路线图,被标红的正是她的房间。

        “什么!”钟元慧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隔壁两间房内果然没有同样的人,她回身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他。如果是大都督派来的追兵,杀了她再拖着她的尸体回去就行,可这两人两手空空,总不能是窃贼吧?那也没理由只窃她吧。

        绛河出声问:“这两人怎么处理?”

        “扔出去。”他声音淡淡地回应。

        钟元慧看着绛河像提鸡一眼提着那两个人的衣服走到了窗边,轻松地把二人在空中抛了一个弧线,然后二人落了下去,她听见了两声整齐的入水“噗通”声。

        那人在桌边点燃蜡烛,又走到她身边关上房门,示意他们二人坐在桌边谈话。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你脉象不同常人?”他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钟元慧的模样,“一般的身体潜能都有极限,医术稍高明的人,便能通过切脉大致探出来,武学修为极高的人,甚至只观一个人的面相便能看出来。这种潜能与生俱来,后天即便再修炼也很难改变。钟元慧,而你很可能没有这个极限。”他向她靠近了一些,“极少数极具潜力者,只有内力极强的人才能探到他们潜力的底,我的内力已经不算弱,可我仍然探不到。”

        钟元慧怔住了,“你为何不早说就由我”自寻刀口?

        “如果不让你见到这些,你会相信吗?”他微微一笑。

        钟元慧默然,某些时候,他确实准确地把握了自己的心思。

        “这类人或是偶然生于世,或是某个家族里的血脉单传,这类人是武学的绝材,负伤能快速痊愈,江湖上无数人都希望这种人能为自己所用。那些能有家族庇护的人,都会被锻炼出足矣隐藏自己静脉的内力,而那些偶然生于世的,则常常命运多舛。”他顿了顿,“我不解的是,潜力与生俱来,你若是偶然,为何还能安然生活十七年直到今天才被发现?”她从小到大总是求过医的吧?

        “我不知道”钟元慧感到迷茫,却又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白无常那粒药丸?

        钟元慧回想着他方才的话,“你”她觉得这个人有坦诚的意思,便问出了横在她心里许久的话,“究竟是什么人?”

        他静静地凝视了对面的女孩子几秒,起立站在桌子的一侧,面对钟元慧躬身抱拳。

        “在下衡山门谢昱,是掌门座下大弟子,”他改变了称谓,目光虔诚,“此行主要是为了完成师父的嘱托,而救下姑娘确实并非偶然,是想要探寻大都督身上的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个我日后自会解释。现在,我诚心询问姑娘,是否有意精进武学,来衡山门做我衡山门中弟子?若有意,便随在下回程,这段时间自能护你周全,旁人便也不敢再来随意侵犯。”

        钟元慧现在的心情都不能用复杂形容,她承认自己对“武侠”这个词很心动,但眼前这个人,自己经历的事让她很犹豫。“我有意精进武学但我强身健体只是为了能自护,我不敢奢求谁的庇护,也不想困于一隅。”

        谢昱顿了顿,“江湖有传言说,身体潜能极深的人,他们的血肉有健体延年之效,你可知,无数追求长生之术的都在寻找这样的人,更不必说你这种天纵奇才?”炽红的烛光在他眼底闪烁,他的双目与她相对,“你筋脉的秘密已经有了第三人知道,你觉得自己日后倘若独身一人,会有怎样的遭遇。”

        “你逼我留下?”她猛地站起来,双拳紧握。他必然对她今日的行踪一清二楚,知道了她的秘密,再眼看她自己去放出秘密,然后让她别无选择?

        “我若早早放你离开,你难道就不会求医?还是说你能学会隐藏经脉的本事?早或晚罢了。”他平静地回答。

        钟元慧很头疼,白无常怎么给她埋了个定时炸弹呢?她坐下静默了一会儿,谢昱仍旧在等着她的回答。

        “允我思考一下但是谢昱,我还是说,方才的回答便是真心话。”钟元慧用手背蹭着额头,眉头也紧锁着,她在思考抉择时总是忍不住做这个动作。

        “好,不急于这一时,你早些休息。”谢昱没有犹豫,果断地带着绛河走出了房间。

        “师兄”走到门外绛河犹豫地看向他,他眼看师兄花了那么多心思,觉得这件事没法做的更好了吧,可显然今天钟元慧的回答没让绛河满意。

        谢昱安抚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原本就是我用心不纯,她若真想离开我们也不能拦她。”

        钟元慧闭眼躺在床上,手背仍在额头上摩挲,她深深地觉得这个人这么多心眼,早晚会心力衰竭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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