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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第六回

        甄留良剿匪凯旋而归,不但让西山百姓从此过上了安稳日子,也去了县尊的一块心病。县尊命令在全县张贴榜文,宣扬表彰他和众衙差的功劳,并给与了丰厚的奖赏,还给衙差们放了三天假让其休息,则给留良十天假让他回家养伤。

        眼看年家娶亲的日子逼近,找不到留良,紫晴母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心到紫云镇躲避,又恐给孟家带去灾难。无计可施,紫晴已暗暗做好了自裁的准备,打算一上轿就用剪刀铰开手腕上的脉管,这样等轿子抬到年家,让他们得到的是一具尸体,喜事变丧事,给年家找一场晦气。这是紫晴能报复年宝的唯一方法。

        四月初八这天,阴霾的天空飘洒着蒙蒙细雨。李修文早早起床,喝足了酒,提起了精神,将自己的脸面清理一番,找一件新衣换上,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站在门外等待年家娶亲的人马到来。

        紫晴本来不想装扮自己,但想想,总算来世上一趟,走也要走得体面光鲜,就特的叫阿娘为自己梳头插花,又找出最喜欢的衣裳,穿戴得齐齐整整,打扮得漂漂亮亮,坐等着花轿到来。

        环玉见紫晴不再抗拒,也不再悲切,还以为她想通了,愿意了,心里既疑惑又宽慰。可就在年家抬着花轿吹吹打打来到门外之时,紫晴临出闺房的一刹,抓起剪刀藏在了袖中,环玉才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她去夺剪刀,紫晴死活不给,母女俩争争夺夺,紫晴无奈,就狠狠推了母亲一把,快速地走出门去。

        环玉急得眼泪婆娑,她怎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送死,她不顾一切地追出去紧紧拉住女儿的衣裙不放,一直拉到花轿边,任凭帮着迎新人的丫头婆子们怎样拉扯劝解都不松手。

        一旁骑在马上的年宝见此光景,以为是紫晴母亲不同意女儿嫁给自己,这可叫他大大的不高兴了。他年宝想做的事,谁敢阻挡?他年宝想中的人,谁敢不爽爽快快地送入怀抱?他自认为娶李家闺女是给李家天大的脸面,眼前这女人竟敢不让我的新娘上轿,真是给脸不要脸,活腻了吧!管你什么岳翁丈母娘,看我不送你们即刻去上西天!他滚身下马,上前两步,左手一拉环玉,右手照她脸上“啪啪”就是两个嘴巴。打得环玉一个列趄,扑倒在地。但她仍不罢手,翻身起来仍去阻止紫晴上轿。

        紫晴见母亲惨遭年宝毒打,又惊又气,忙去搀扶母亲。年宝却抱住她硬往花轿里塞。环玉发疯般的扑上去撕扯年宝,年宝气极,放开紫晴,狠狠一脚踹倒环玉,还不解气,又上前照环玉的胸口跺了两脚。李修文过来劝解,也被年宝推倒在地上。

        紫晴见母亲躺地上一动不动,就扑过去哭喊着揺动着,可环玉再无声息。见母亲已亡故,紫晴痛不欲生地大哭:“母亲,阿娘呀……”

        年宝可不管人死人活,一把拉起紫晴又要往轿子里塞。

        一边看热闹的邻居们看不上了,都纷纷议论:“这年家真是无法无天了!”

        “简直比土匪强盗都恶!……”

        “造孽呀!造孽!……”

        这时,一威壮男子冲到轿前,一把拉开紫晴,对年宝质问道:“你这是娶亲还是抢劫?!”

        这男子正是甄留良。原来他窝在家中养了几天伤,觉得烦闷,心中思思念念想见紫晴,就悠哉游哉的来到了李家门口。看到一众人闹闹哄哄,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他挤进人群,看到一丑恶汉子强娶紫晴,而紫晴母亲又死死拉住女儿不放,他就想过去干涉。还没等他上前,那恶汉就将紫晴的父母打倒。他胸中的火苗“腾”的一下燃了起来,抢上去拉过紫晴,怒喝年宝。

        年宝看到竟然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冒珠眼瞪得比牛眼都大,骂道:“你是从哪块地里钻出来的土鳖?滚那远远的去!”

        留良冷笑一声:“青天白日,抢劫民女,打死人命,古夏县就没王法了吗?!”

        “什么王法张法,我年家从不管这个!今天谁敢坏我的好事,本大爷就敢要他的命!”年宝说着就去抢拉紫晴。

        留良以身护住紫晴说:“今天这事我管定了,你想要我的命,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年宝作恶惯了,认为今天碰到的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瓜蛋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大手一摆,招呼家丁们:“上!给我灭了他!”七八个来娶亲的家丁闻声如狼似虎地扑上来要揍留良。留良一个飞身扫堂腿,将家丁扫倒了三四个,落地后转身一把揪住年宝的衣领,五指并拢,单手化刀,狠狠照年宝的脖梗上砍去,这一掌是致命的,不是恨极怒极,他一般是不会用的。家丁们看主子吃亏,又蜂涌着扑上来。留良只好将年宝狠狠一甩,甩出去一丈开外,恰恰摔在一棵树桩上,当即脑浆崩出,血流如注。家丁们见主子摔倒,都急赶过去施救。留良趁机拉起紫晴向西跑了百多步,拐进一条胡同,消失不见。

        年家的老主子年旺金正在院子里的树下逗鸟玩,一家丁跑进来说“大爷被人打死了”,年旺金根本不信这是真的。可当花轿抬进门,他掀开轿帘,看到的果真是儿子的尸体时,惊痛得一下懵了。缓了缓,他才一把拉住家丁问其原故,等家丁将事情经过说明,他当即怒不可遏,对管家吩咐一句:“给你大爷办好丧事!”就带领四个家丁奔李家而去。

        年旺金来到李家门口,看到围观的人已散去,只有李修文呆呆地守着妻子的死尸哭泣。他一把抓住李修文喝问:“人呢?打死我儿子的凶手那里去了?!”

        半醉半醒的李修文痴痴地摇摇头。

        年旺金气得扇了他一个耳光,吩咐家丁:“将房子给我点了!”家丁们闻声掏出火媒吹燃,纷纷扔上紫晴家的住房,三间草屋轰的一声,燃起熊熊大火。年旺金呼喝一声:“走!”带领家丁到县衙告状去了。

        不多时李家宅院就化为一片废墟。李修文像个木头人一样看着自家房屋被烧毁,好久后,忽然发出一阵惨笑:“哈,哈,好,真好,这下好了,哈哈哈……”他这是疯了。

        再说留良将紫晴拉回自己家中,紫晴想起母亲暴尸家门口,挣扎着要返回家去。留良劝慰说:“你现在回去就是送死,放心,我会叫两个衙中朋友去替你阿娘收尸,好好安葬。”然后给家人交待:“这是个苦命的姑娘,家中遭遇横祸,只能暂住在咱家,你们要替我好好的照看她。”说罢竟自到县衙去投案。

        年旺金到县衙找到县尊,说一通,闹一通,县尊正要发签捉拿凶犯,甄留良就主动来自首,承认年宝是被他误伤致死,并慷慨激昂地详细叙说了事情的经过。县尊是个明白人,当下吩咐衙差将留良收监拘押,并与年旺金约定三天后请三老来共同审案。

        年旺金气不过,一心要寻找李紫晴为儿子报仇。他命家丁在李家方圆左右挨家挨户搜索了一日,都没寻见紫晴的踪影。后来从邻居处打听到紫晴在紫云镇有家亲戚,紫晴往年经常去那里住,他第二日就带家丁直奔紫云镇,找到孟先生的医馆,前前后后搜查一遍,还是没找到紫晴。他授意家丁砸坏医馆招牌,捣毀药柜和装药的坛坛罐罐,但看到门楣上的“丙寅文魁”匾额,总算有些收敛,没有对孟家人动粗。

        再说紫晴住在甄家,想到母亲惨死,父亲不知怎么样了,又挂念留良去投案一直没归,忧心如焚,不吃不喝,只是哭泣。甄家二老都是善良厚道人,遵照儿子的叮嘱,对紫晴百般劝解安慰,都不凑效。留良的妹妹留平本是个不省事的,看到紫晴总是哭哭啼啼,给她端饭不吃,端茶不喝,夜里哭泣得让她睡不安稳,心里很不耐烦。她就黑丧着脸指责道:“你就这么哭下去?有用吗?你死了娘难过,咋就没想想我们?一没亲二没故,我哥为救你惹下天大祸事,押在监牢里还不知是死是活。你住在我家,当祖宗吗?我们一家人都伺候不住你,凭什么?……”一番话说得紫晴羞愧难当,她想当即离开甄家,可想想又无处可去,再仔细想想,觉得留平的话虽然难听,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止住哭泣,寄人篱下,只好忍气吞声,想到也不能白吃白住,就主动到厨房帮着做饭,帮留平洗衣晒被,打扫院子。

        第三天早饭罢,留平支使紫晴:“我哥的衣裳被褥平时都是我浆洗的,以后就由你收拾吧。”

        当紫晴走进留良的卧房,看到床帏中挂着的一排荷包、香囊时,她一下子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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