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第八回

第七回

        且说留良住在监牢中，由于他在衙中素有威望，多受捕快和狱卒的照顾，生活并不太苦，只是烦闷得很。他静下心来思前想后，觉得生死难卜。年宝抢亲不遂打死紫晴母亲，而自己为救紫晴打死年宝，按理说一命抵一命，自己也许没有性命之忧，可年家财大气粗，自己又是没来由了这趟浑水，若年旺金咬住不放，只怕……死倒不惧，大不了回赭秀峰……可紫晴怎么办？自己这恩算报的啥结局呢？……

        留良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噌”地一声，从狭小的窗棂间飞进来一只小鸟，这小鸟在地上打了个滚，却变出一个女子来。留良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所以。这女子却不认生，上前拉住留良笑嘻嘻地说：“咋啦，不认得我了吧？我是喳喳呀！”

        留良的确吃了一惊，他离开时，喳喳鸟还没修成人身，才这么十几天，她就能变化了。不等他问，喳喳就嘁嘁喳喳的说开了：“七留子，你别看不起我。虽然天尊不肯收我为徒，可在他老人家身边几千年了，一来沾了你们不少仙气，二来嘛，俺也学会一些修炼方法，这不，就在三天前，俺偷吃了天尊一粒仙丹，吃后浑身发烧，跟着了火似的一样，想着就要死了。谁知我一个跟斗栽下树去，竟变幻成了人形!”

        留良问：“你偷吃仙丹，我师父不惩罚你吗？”

        “天尊是要惩罚我，可我苦苦哀求呀。俺在天尊身边几千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都成了仙，俺也想成仙。虽然俺资质不好，俺以后好好修练不行吗？……最后天尊叹了口气，说‘这也是天意吧’就不再怪罪了。”她不无得意地炫耀着，接下来又拉住留良的胳膊摇晃着说：“你都到人间十几日了，俺可想你了。听天尊说你在凡间有难，趁着他老人家闭关，俺就偷偷来看你。”喳喳鸟永远改不了她那叽叽喳喳的本性，不等留良开口。就又问道：“你这么受苦，肉身凡胎，灵力尽失，功法也施展不出，真可怜。要不要我救你回去？”

        留良挣开她的双手说：“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是来报恩的，恩还没报完，咋能半途而废？何况这点苦也不算什么。我倒是时常想念你们，不知师父和黑糜儿都在干什么？”

        喳喳鸟口若悬河地说：“天尊呀，可忙啦！前几天在我们洞府开了场法会，让我神界仙界地去通知人，飞得我呀，膀子疼了两三天。”

        “开法会，一定很热闹吧？都来了些什么神仙？”

        “可多啦！太上老君、南极仙翁、太白金星、灵猿道长、司命星君、月老、度梦星君、四海龙王、八荒神主、九山守将、幽蓝婆婆、百花、百果、百卉几位仙子……对了，还有玉皇大帝的七皇子，他可是名满三界的金甲战神，可威风啦！”

        “金甲战神……听说过，可惜从未见过。”留良遗憾地叹了口气。

        “还有更有趣的事呢！那个造命司的司命星君和月老、度梦星君，这三个老头儿一见面就斗嘴。月老说：老司命，你造你的命，可凡人的姻缘事归我管，你不能总越俎代庖！司命星君不悦地说：我造的命里本就有姻缘，你这老家伙总是在里面搅合，往后你哪儿清闲往哪儿凉快去，少管我的闲事！度梦星君说：老司命你也太霸道，我是给凡人度梦的，可你为啥造命时总是不让我插手？司命星君更不高兴了，说：凡人本来就劳碌命苦，夜里该好好睡觉，你却让他们做什么梦，真是多此一举！这下度梦星君恼了，怒喝道：照你这么说，我这个星君是个无用之物？做人怎可无梦？人没梦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司命星君也不示弱，回道：我实在想不出你编排那些梦有什么用处！度梦星君说：怎么没用？好梦给人希望，恶梦给人警示！月老给度梦星君助威：说得好！人生六苦，如果没有婚姻，再没有梦想，那谁还愿意去投胎做人？！……三个老头儿吵得不可开交，找天尊评理，天尊不管，他们就上天庭找天帝断案……”

        “天帝怎么断？”留良听得有趣，追着问。

        “天帝正为南海龙二勾结虾王为害一方百姓的事烦恼，听了三个老头的话，只冷冷地回复一句：你们各司其职就是，哪来的这么多说道！”

        “看来这三个老头儿是庸人自扰，真可笑！”

        “还有更可笑的呢！那个幽蓝婆婆，一见天尊就吵着要她的金豆子，天尊说‘金豆子不在’，婆婆不依了，说‘金豆子是我的，你不能霸着不还！’”

        “我师父怎么说？”

        “天尊陪着笑脸说‘还，还，过几年一定还。’真奇怪，法力无边的天尊，想要啥宝贝没有，却霸占人家一颗金豆子，看样子还惧怕那个婆婆……真可笑！”

        留良在心中暗笑：“我就是那颗金豆子，师父现在当然不能还给婆婆啦。”不过他不能说破，就假装听得津津有味地说：“是有点可笑。”

        “所以呀，我还是救你回去吧！法会上好玩好笑的事多着呢！回去我说给你听。”喳喳趁机又拉住留良求告撒娇。

        留良断然地说：“我是下界来报恩，也是来渡劫，怎可半途而废？不回！你走吧！”

        喳喳不乐意地讥讽道：“哼！明天县官会下令杀了你，看你不回也得回！”说罢变回原身，穿过窗棂飞腾而去。

        不是年旺金带家丁到紫云镇孟家搜索大闹，孟家人还不知紫晴家遭遇了泼天大祸。等年家人一走，孟老先生就将孙子青扬叫到跟前说：“看来你二姑家是出大事了。你先去看看怎么样了；再想想紫晴会去哪里？赶快找找，先接过来再说。”

        青扬当即行动，急如星火地奔县城方向而去。

        青扬一路都在想：年家到处搜查紫晴，想必紫晴逃出了他们的魔掌。可她一个姑娘家，平日又不大出门，认识的人又不多，近处自是不能存身的，远处……大姑家吗？……也不可能，二姑和大姑平素关系处得不好，鲜有来往，何况因为大姑为表弟求婚不成，常使紫晴与表弟佩琳见面甚感尴尬，紫晴是断不会去她家避祸的。那她会到何处藏身呢？……怀着各种猜想和忧虑，他先到城郊二姑家去探看，谁知看到的竟是一片被火烧毀的废墟，当他从邻居口中了解到事情发生的原由和经过后，真是又愤怒又痛心。不过眼下他还顾不得许多，听邻居说紫晴是被一个武艺很高的青壮男子救走的，他当即猜到了那个男子就是甄留良。他一刻不停地飞奔到甄家，果然见紫晴就在那里，表兄妹俩见面，紫晴扑到青扬怀中，由不得失声痛哭。

        青扬安慰紫晴一番后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留良被年家恶人先告状，只怕凶多吉少，我们得先想法救他才是。”

        紫晴问：“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青扬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配合？”

        紫晴毫不犹豫道：“他是为救我遭受困厄的，只要能救出他，我愿陪上性命！”

        “好！那你现在就随我去闯县衙！”

        此刻，县衙中县尊和三老正在研判年、甄两家的官司。先是年旺金述说了儿子被打致死的过程，他死死咬住甄留良不放，要求留良以命相抵。后由甄留良辩解是因年宝抢亲不遂打死紫晴母亲，自己是为抱打不平才误伤匪徒致死。

        三老都是全县最有威望的老者，他们无私正派，深明事理，在听取双方表述之后，作了一番推敲，形成了一致意见：

        一、年家和李家早有婚约，下过聘礼，送过娶亲的“好”日子，娶亲时却遭对方母亲苦苦阻拦，此是李家不对。年宝一气之下殴打李母误伤致死，虽有罪，但有前因，罪不当索命。

        二、甄留良打抱不平，虽为侠义之举，但无缘无故打死人命，罪不容恕。

        三、甄留良声称是误伤年宝致死，可他身怀超人武功，明知一掌下去能致死人命，却毫不留情，罪责难逃。

        四、判甄留良先打四十大板，收监拘押，秋后处斩。

        县尊宣告了三老的判令，当即发签命衙役将留良拖出去打了板子。不过这四十板子对留良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虽打得皮开肉绽，可他连一声都没吭。

        就在县尊宣布结案要退堂的时候，孟青扬带着紫晴闯了进来，老远他就高叫：“甄留良有冤——”

        在衙的人都吃了一惊。甄留良更是如坠云雾之中。县尊见来的是上年文魁孟青扬，也不好责怪，就问：“孟公子，你说甄留良有冤，不知他冤在那里？”

        孟青扬侃侃而谈：“甄留良与李紫晴原有婚约，那日去李家探望岳父岳母，却碰上年家要强抢自己的未婚妻子，当然要上前阻拦。年宝不但不罢手，反而对李紫晴的母亲大打出手，致死人命，请问，此情此景之下，谁能忍让？气极怒极之时，出手误伤年宝致死，其情可原，其罪可恕！”

        听青扬说罢，县尊和三老们都面面相觑，一时无语。年旺金却大嚷道：“胡说！明明是我年家同李家有婚约，怎么又掺和进来甄家？！”

        青扬反问：“说年家同李家有婚约，请问，婚约可在？”

        “婚约在李家，是李修文愿意了的！”

        “那就请你到李家找出婚约看看！”

        “这……”年旺金想到李家已被他一火焚毀，他可到哪里去找婚约。可他怎会服输，就狡辩道：“婚约虽没有了，可我们是下过聘礼的，李修文就能作证！”

        青扬哂笑一声：“你年家财大势大，强迫李家答应婚事，可李家并不愿意！若他们真心实意要与年家通婚，那为何李家母亲在女儿出嫁时又死死阻拦？”

        年旺金大吼：“那婆娘撒泼耍赖！”

        青扬又哂笑一声：“婚姻是终身大事，是需要当事人同意的，李紫晴就在这里，你们问问她愿意吗？”

        第八回

        不等县尊和三老询问，李紫晴就走上两步回答：“我不愿意！我与甄公子早有婚约，怎能再嫁年家？何况年宝横行霸道，年家声名狼藉，就是拼着一死，我也决不进年家的门！”

        县尊问道：“你说与甄家早有婚约，何人为媒？何物为证？”

        青扬朗声答道：“孟青扬为媒！”

        紫晴鼓足勇气说：“我们有信物为证。甄公子赠我一把团扇，而我……送甄公子六个荷包、八个香囊。”

        “这些信物现在哪里？”

        “团扇放在我家，可不知是否失之火焚……而荷包香囊嘛……”她用眼角余光扫了扫留良。

        甄留良这时如梦方醒，精神一振，高声回答：“荷包香囊都挂在我家卧室的床帏之中！”

        县尊当即发签命衙差去甄留良家搜取信物。衙差们快马加鞭，不多时果然取回荷包与香囊，数量与紫晴说得一毫不差。这下案情大反转了。年旺金在一旁气得直跺脚，耍横道：“这三个人明明是串通一气，糊弄你们这些老糊涂虫！甄家和李家要真有婚约，甄留良被判决之前为何不讲，难道他是傻子？甘愿挨板子送死？！”

        三老们也有疑惑，问：“甄留良，你有何话说？”

        留良迟疑了一下：“这？……”他看了紫晴一眼，见紫晴微微点了下头，就大胆地答：“我未婚妻是从不肯抛头露面的闺阁淑女，为顾她声名，宁可我受罚赴死，也不愿连累她吃这场官司！”

        甄留良这番话深深感动了县尊和三老。县尊点头赞道：“为护妻宁死不悔，你甄留良称得上有情有义的奇男子也！”赞罢同三老从新商议改判：年宝强抢民女，且殴打李母致死；甄留良为护妻误伤年宝性命，两命想抵，甄留良无罪，发还信物，当堂释放。

        年旺金气急败坏地指着县尊和三老吼叫怒骂：“你们这些老混蛋！你们这些老不死的！你们、你们、你们……”骂着骂着大喘了几口气，眼一瞪。胖大的身子向后一挺，“哗嗵”摔了下去。从此瘫痪不起。

        年家父子一死一瘫，家道很快衰败，再也不能作恶了。真是恶有恶报，使古夏县百姓拍手称快。这是后话。

        再说甄留良胜了官司，瘸着一条腿，随青扬和紫晴一同走出县衙。想到自己能死里逃生，真是多亏了这两位恩人，他就首先对着青扬连连作揖打恭说：“多谢孟公子相救，天高地厚之恩，来日一定报答！”

        青扬笑着打趣：“别叫公子了，叫哥吧！”

        听说要他叫哥，留良心中美滋滋的，连忙又作起揖来：“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叫罢回过身来又满目深情地对紫晴施礼：“紫晴小姐对留良恩重如山，只怕今生今世也报不完了……”

        紫晴却含笑别过身去小声说：“你都救过俺两回了。”

        留良从怀中掏出荷包香囊扬了扬道：“更要谢谢小姐赠送的信物……”

        紫晴羞得脸一下红了，佯装着要去夺回，留良却转着身子躲避着笑道：“不给不给，这是未婚妻送我的信物，比性命还珍贵的东西，就是舍了命也不会给人的……”

        青扬拉住紫晴说：“别闹了，看让人笑话。”接着照留良的胸脯揳了一拳道：“等着吧，我先将紫晴接回紫云镇去，你将我姑家的后事办好，准备准备，至于你们的婚事嘛……容后再商量吧……”

        留良暗喜自己今天行了好运，不但脱去了灾难，还将紫晴追到了手，但他却不喜欢孟青扬临别时最后那句话，什么婚事容后再商量？明明是吊胃口嘛，他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将紫晴娶回家中，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夙愿啊！

        孟青扬和紫晴本该是鸾凤和鸣的一对壁人，可他为什么又竭力成全紫晴与甄留良的婚事呢？这要从去年的腊月二十二说起。他祖父孟老先生因不想得罪大女婿，就不许青扬娶紫晴，孟先生给青扬定了一门亲事，是西山坡下黄财主家的孙女儿，在年前腊月二十二那天给青扬成了亲。青扬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祖父和父母之命难违，只好勉强依从。不过婚事不能自己作主，感情却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从拜堂那天起，几个月来他从没正眼看过黄家的闺女一回。夜间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可他尽量离那女人远些，始终没碰过那女人一次。

        黄家的闺女叫黄云，相貌平平，但也贤惠懂事。嫁到孟家遭到嫌弃，刚上来还忍着，几个月过去，还不见丈夫给自己一点温存，实在忍不住了，就主动和青扬拉扯，却遭到青扬一顿羞辱，只好暗自垂泪，再也不敢在青扬面前轻薄了。

        青扬明知自己和紫晴再难相配，虽然自己此生幸福之门被关死了，可他却想着要表妹紫晴此生一定要幸福。他从交往中慢慢了解了甄留良，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又正气凛然的汉子，认定他是能与表妹匹配的最合适的男子，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地拯救留良并一力促成他与紫晴的婚姻。

        留良回到家中，让家人为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臀部的伤处，就忍着疼痛去寻找紫晴的父亲李修文。当在县城街边找到半疯半傻的李修文后，给他在背街租了两间房子将他安置住，并置办了吃的用的东西，临走交待房东，请他们对李修文多加照看。第二天，他又叫来两个捕快朋友，给紫晴的母亲孟环玉从新修坟做墓。一切安排好后，又找匠作人等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修整，打造家具，趁着在家养伤的半月时日，将家中整治得焕然一新。这些都是他为迎娶紫晴作的准备。

        时至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甄家备齐了彩礼，留良带着四个捕快弟兄到紫云镇孟家向紫晴求婚。孟家代李家慷慨应允，一切都很顺利。入秋时，甄家看了好日子，留良就骑马带着一干人等，吹吹打打的将紫晴娶回到家中。

        婚后，留良对紫晴那是一百个好。明面上，紫晴在甄家好像过着很惬意的日子，可实际上，她的心情并不愉快。

        留良还在县衙做捕头。每天当值回家，他部要给紫晴带些小礼品，要不是吃的，要不是玩的，再不就是好衣服好布料。他对紫晴越好，越引起妹妹留平的嫉妒和不满。虽然哥哥带东西从来没有忘了她那一份，可她总认为哥哥不公平。留良带回糕点，把紫晴最爱吃的绿豆糕、茯苓饼放在自己屋里，然后把桃酥和芝麻饼送进正房，交妹妹和父母吃用。留平就认为哥哥偏爱嫂子。留良带回布料，给紫晴留一块淡雅花色的，而将鲜艳的送给妹妹，留平又嘟着嘴怨恨地想：好的都给你媳妇了，给我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大路货！……可她有气不敢在哥哥面前撒，就背地里给紫晴使绊子找麻烦。

        紫晴在专心致志地刷碗，留平轻轻走到她背后，突然怪叫一声，吓得紫晴一哆嗦，将碗摔碎了，留平反怪她不小心，吵吵的一家人都不得安隐；过年时留良买回来两个灯笼，给紫晴一个，给妹妹留平一个，留平就大叫着质问：“凭什么她是美人灯而我的却是免子灯？哥你的心眼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说着将灯笼摔在地上踩得稀烂，气冲冲地走了；紫晴在门外水塘边洗衣服，留平就会向塘里投石子；紫晴在厨房切菜，留平就装着无意间碰她的胳膊肘，使紫晴割破手指，她反而大叫：“你咋恁不小心？活该！”……像这样的小气紫晴每天都得受着，又不好意思告诉丈夫和公婆。

        紫晴也想同小姑子处好关系，她给留平做香囊、绣手帕，教她写字画画，把自己最好的衣裳送给她穿……可这些只能哄得留平一时开心，过不了几天，这小姑子就又露出了原形。她只好忍着让着躲着避着，心中念叨：熬着吧，等她一出嫁就好了……可她越忍让，越不敢声张，留平就越认为她好欺负，性子越来越嚣张了。

        这年春暖花开时节，紫晴怀孕了。留良心里乐开了花，公公婆婆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对紫晴更是百般呵护和疼爱。留平见一家人都围着嫂子转，心里就更加不平衡了。她暗拿主意，要给紫晴点儿苦头吃吃。

        这一天后晌，趁着家里人都不在，留平逼着紫晴帮她磨面。紫晴怀着两个多月身孕，害喜害得厉害，本来就懒得动弹，可又不好意思说不去。等她随留平来到磨房，留平就把磨面的活全推给她，自己找同村小姐妹玩乐去了。俗话说“懒驴上道屎尿多”。小小的磨面房里，驴儿一会儿撒尿，一会儿又屙屎，那气味儿呛得紫晴直呕吐。不到一柱香功夫，她就吐了三四回，吐得翻肠倒肚，最后头一晕，瘫倒在地上。好则没过多久，留良当值回来，他遍寻紫晴不见，后来听邻居说是留平拉着紫晴去磨房了，留良找到磨房，见妻子昏倒在地，吓得他三魂都丢了两魂，心疼得含着眼泪将紫晴抱回了家中，呼唤一阵，才把紫晴叫醒。他亲自给紫晴擦洗换衣，给紫晴做了红糖荷包蛋，一口一口地喂给紫晴吃。

        晚饭时，留良当着爹娘的面教训留平说：“你这丫头也十五六岁了，咋还恁不懂事？！”

        留平梗着脖子给他顶嘴：“咋着？凭什么总是我和阿娘磨面，她吃现成的？是啦，她长的好看，手又巧，还会写字画画，你们都把她供起来当神敬着好了！”

        留良忍无可忍，扬手扇了妹妹一巴掌，留平的脸一下子红肿起来，她捂着脸哭着跑到大门外喊叫：“俺哥为护媳妇打他的亲妹妹啦！都来看呀！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哥呀……”惊动得一街四邻都跑出来看笑话，甄家老两口拉住闺女又是劝又是哄，才好歹把她弄回到家里。从此后几个月兄妹俩都不说话，留平把帐都算到紫晴头上，看见紫晴就黑眼翻白眼地小声咒骂。

        通过这件事，让留良明白了紫晴在家中受了不少委屈。他与父母商量，要尽快给留平找个合适人家嫁了。老诚的甄家二老明知自己的闺女不贤惠，再者闺女也即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都同意留良的打算。

        没过多久，留良就在捕快中挑选了一个好脾气又勤快的人将妹妹嫁到了邻村，这以后紫晴的日子才好过了。

        又到了三月十五紫云镇起春会的日子，留良特地告假带着紫晴去姥姥家赶会，这才知道青扬表嫂也怀孕了。

        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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