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拉你回来

当然最后清姐儿还是把帘子又掀起来了。

        青年原本正无措，看见她再露出脸，边是放松，边是紧张，表情憨厚中带上了可怜。

        她实在看不下去，不耐问道：“何事？”

        青年连忙道：“小姐是不是要攀架子？”

        他说完，意识到不对，找补回来：“就是过山。”

        这春典……小姑娘眯眼盯着他，当不否认。

        就看青年自顾自滔滔不绝：“小姐若是要过山，想找人护卫，万不要去拐角的虎鹰镖局，您们是外来人，不清楚，我们兄弟几个方才对过吃饭，见您家下人往那里边走……那家镖局的大掌柜和连江山里的一支是义哥俩，专门在镇子上吃洋盘的，熟人都不去他家……”

        清姐儿听出来他的意思了。

        连江山山匪众多，要过山的自己没有人用，就必然要找镖局。

        而这学武的，又在一片地界讨生活，沾亲带故再正常不过，就像同一个镇里出来的书生，见了面还要互道“贤兄贤弟”，江湖人的攀护风气更甚。

        章家人找虎鹰镖局，还正为了他的黑背景——没有这样的靠山，又怎么敢在连江山下做生意。章家亏点不怕，安全为重。

        这愣头青大概是其他镖局或是山上的，来抢生意罢了，他们这些熟脸的混混进不去饭馆，就来打她的主意。

        小姑娘起了兴头，要看这人是怎么被狼狈地赶出来的。

        于是，她招了招手，叫这愣头青走近点，而后摸出那本《岫州游记》，用书角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道：“你带上这个，到门口叫跑堂的找一个岁燕姑娘，就让她带你去主桌上。剩下的，能不能成，全看你自己了。”

        这愣子也是真楞，分明面前这个小姑娘一脸冷笑，竟还喜滋滋地接过了书，毫不迟疑地照着她说的一般去做。

        结果，自然是被章父赶出来了。

        清姐儿看了个笑话，心满意足。

        怎知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就看见青年站在章父请来的护卫里憨厚地笑。

        她叫岁燕去打听，小婢子回来了，说是虎鹰镖局人手不足，好在给了另一家的名帖，这就是从另一家请来的。

        小姑娘眯眼往前看，父亲正同一个男人谈笑风生，那男人察觉到什么，不经意间扭头来看，分明距离甚远，却好似鹰视狼顾，惊了她一身冷汗。

        定神再看，男人收了一身气势，看起来就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胡子拉碴的江湖人。

        ……此人绝不简单。

        她暗抚胸口，视线里又闯进青年。

        在这样的人手底下，难不成，昨日模样只是青年的一番伪装吗？

        眼眸低垂，便是计上心来，她吩咐了两句，岁燕应声，出去再回来，身后就已经跟着那青年了。

        青年见了她，挠了挠头，还笑呢。他道：“义父说，主家小姐年幼，要我来专门照看。我原还担心自己不会说话，怠慢了可怎么办。没想到，原来是昨日帮我的心善小姐，真是松了口气。”

        清姐儿已怀疑青年深不可测，这番话许是在嘲讽她，心下郁结，回讽道：“你是‘不求闻达’科的进士，哪里还要担心自己做得不好呢。”

        青年睁大了一双眼，迷惑地看着她。

        这眼神一下叫她想起几年前的那些场景，脸色瞬间阴沉，也没有作弄他的心情了，径自放下了窗帘，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为了尽快回岫州，赶那位“堂高祖姨母”的孝期，他们白日在山中紧赶慢赶行了一天，晚上才找地方歇脚。

        不过现在队伍里多了许多陌生男子，又是山匪环伺的深山老林，女眷们便都安分地留在车厢里。

        唯有小姑娘带了面团扇，遮着脸，下车来。

        她直言山路崎岖，身体不适，想要出来呼吸放松一下，离远了些，但还在众人视线内的地方，找了块干净光滑的大石，背对着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悉悉索索的，有人靠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看，还是青年。

        这回改换他主动搭话了，他道：“你白日里说的什么‘不求闻达’科，我去问了义父，说是前朝设的一个进士科目，书生考进士就是为了闻名发达，这是一个笑话。”

        闻言，小姑娘转过头来，一双透不出光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半晌，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即已知道这是一个笑话，就该明白我是在嘲笑你，还凑过来干什么。”

        秦骁风诚恳道：“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很危险的，义父安排我护卫你，我就要做到。更何况，我确实没有弄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在笑话我，当然要专门问一问。”

        这话听起来叫人没有脾气，又忍不住想发脾气。

        小姑娘转而看向面前，阴沉沉地发呆，一眼望进漆黑的森林里，拔不出来。

        青年还在锲而不舍地啰嗦，想弄明白这个笑话的含义。

        小姑娘突兀道：“这山里有没有老虎？”

        青年一怔，点头道：“自然是有的，这山里的老虎可凶……”

        她打断他，又问：“这前面是悬崖吗？”

        这回就不等青年回话了，她再看少年，脸上竟是绽开了一个十分真实而又灿烂的甜美笑容。

        这是青年第一回看见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这样笑，还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可真好看。

        “你说，如果这个时候，一只老虎扑出来，把我咬死了；或者前面就有一个悬崖，你把我往前面推，正好推下去了，那你该怎么办呢？”

        青年被这个问题问得卡壳了半天，最后，也是第一次在清姐儿面前展露出他严峻长相的完全魅力来。

        他正色道：“第一，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被咬死；第二，我绝不会推你，反而会拉住你。”

        她扯下了脸上的笑容。

        只觉没趣，起身要回。

        这时，青年恢复了憨厚的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对了，我叫秦骁风，小姐若是有事，喊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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