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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何乐不可


第187章  何乐不可
  当着阿桂老板,大家虽然不便明说,洪老五却狠狠剜了阿娥几眼。
  “好主意!我提议从‘花中花’开始,看看你那二百多号姑娘,到底有几个是真货的呀。”阿桂也觉不妥,便转开了话题。
  最后,十姐妹议定。
  在花会未正式成立之前,大家每月聚一次,各老鸨轮流坐庄,互通讯儿云云。不过,在十姐妹共同努力下,以前各花楼层出不穷的矛盾纠纷,倒都还是减少了许多。
  纵然有,也包在自己楼里悄悄处理。
  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闹得沸沸扬扬,让那些专事报道这种花楼艳事,名士风流和市井逸闻的小报馆老板和记者,赚足了银两。
  花开花落,鸟啼蝉鸣。
  3月11日  南京临时政府总统孙中山颁布《中华民国临时约法》,5月30日  吴稚晖、汪精卫等发起留法俭学运动。7月9日  蔡元培倡议,历史博物馆在北京国子监旧址筹办……
  看看快到八月份,可是,意外情况还是发生了。
  上海某报主笔,也就是上次在“书局”翻走明洪武年间,民间装祯《说岳传》线装书的那个老年顾客,在接到花会邀请帖后,引为耻辱,愤慨之下,在小报上来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有感》。
  就准备亮相成立的“上海花会”,好一番嘲讽挖苦。
  还特别指着始作俑者的鼻子写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等金玉良言,对阿桂老板黄帮主和所谓的十姐妹来说,都不合适。适合他们的,只有“‘当了婊子,就想着立牌坊。’‘寡廉鲜耻的一群社会渣滓’”,浩浩五千年中华,荡荡炎黄子孙,本是夫子纲常,人伦道德,就因为黄赌毒横行,假丑恶泛滥,致使华夏虚弱,国力低下,国民愚笨,成为名副其实的东恶病夫,被西方列强任意宰割……
  而今天,这些丑类居然还想成立什么“上海花会”?
  简直是对民国的侮辱和国民的挑战。
  《有感》最后大声疾呼,上海国民奋起抵制,上海官府立即秉行公务,拘束十姐妹,查封各花楼花馆,严禁娼妓合法化云云。
  刊登《有感》是张小报,可能量很大,据说是与《良友》《新闻报》等并列的上海十大报纸之一。
  于是乎,该小报一时洛阳纸贵,被各界抢买一空。上海滩的大街小巷,里弄堂口,都在谈论上海花会。外面闹哄哄的,十姐妹却浑然不知。
  还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成立大会,自己修成正果的浮想联翩和无尽喜悦之中。
  十姐妹里,大约只有阿桂老板和洪老五时有读报,或者说是二人的亲信心腹里,有人读报并留心所上的相关事情。
  这天呢,不是十姐妹聚谈的日子。
  可九车黄包车却一早,就一溜儿地排在了在西江府第前,九个年龄不一,胖瘦高矮各异,穿金戴银,衣着华丽的女人,陆陆续续从黄包车里钻出,进了“金荣里”。
  得到报告的阿桂老板,带着二姐妹笑迎大家。
  一行人在客厅坐定,洪老五便掏出了那张小报,把老夫子的《有感》,结结巴巴地给大家读了读。小脚阿娥第一个跳起来:“贱骨头(某人很贱很讨打),谁写的呀?杀了他。”
  洪老五冷笑笑。
  “杀了他?老娘要活埋了他。瞧这个,”
  小报一扔,左手掏出一把铁灰色的小铁铲:“瑞士军用铲,在战场上挖掩体只要几分钟,我看,给这老夫子挖坟墓挺合适。看这个,”
  右手举起一把毛瑟。
  “德国造二十响,只要一抠扳机,哒哒哒!送老夫子上西天的呀。”
  二人这么一跳,其他几个老鸨也号叫了起来,客厅里乱作一团。阿桂轻轻皱皱眉头。这事儿她早知道了,是喜欢读报的那拉发现的,立即屁颠颠地报告给了师母。
  阿桂当时也有点慌乱。
  毕竟,她一开始就担心这事儿虽好,却会受到社会一致的反对和压制。
  可阿桂又想,花楼不是我阿桂老板发明的,花楼的存在,也造福了社会,解决了社会上一些人的生存需要和生理需求,现在把它说如此邪恶,漆黑一团,纯粹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不理也罢。
  只有一点,不能犯众怒。
  如果真因为这事儿犯了众怒,还真有点不好收场。看看七月下旬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己就绪,现在却突然蹦出个刺头儿来,着实令阿桂有些左右为难。
  宝英和雅芳,都知道这事儿在阿桂老板心中的份量,也帮着出主意,想办法。
  宝英提出,自己带几个得力徒弟,立即赶到该小报馆,找那个可恶的主笔算账,或者自己晚上换了夜行衣,直接要了主笔狗命。
  要不,就命姚少装作路人。
  在主笔上下班必经之道,“不经意间”撞他个脑震荡成植物人。雅芳则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摩拳擦掌的要马上直奔报馆,扮了主笔的小情人,纠缠着他要青春损失费,母子俩的生活费。

  然后,再拉了倒霉的主笔去见他元配。
  如果他没有元配,就拉去见官府,或者,让那拉扮成别的什么什么受害人,纠缠着主笔上法庭,打官司……总之,一定要闹得主笔身败名裂,被报馆开除,沦落街头方才解恨。
  二姐妹的好心和忠心,阿桂老板都心领了。
  认真思考之余,也觉得她们提出的解决之道,也未尝不可?阿桂老板并不懂主笔是干什么的?是那拉告诉师母,主笔就是写文章的主要写手。
  一个报馆不论大小,就像我们的一溜顺儿,总有许多不同的工种。
  比如采访啦汇总啦排版啦印刷啦什么什么的,而主笔,在报馆中的作用,有时超过了老板。一个见解独特,视野开阔,笔力遒劲的主笔,可以顶起报纸的大半边天。
  那拉的解释,让聪明能干的阿桂老板,眼前一亮。
  “不就是写文章嘛?我们也可以请人写文章反驳,对吧?”这也让那拉姚少和二姐妹兴奋起来。“这世道,还没有用钱办不成的事儿!”
  阿桂老板双目炯炯,环顾四下。
  似乎那个该死的主笔就在自己面前,胆怯而害怕地垂着脑袋:“你写,我也写。你有理由,我有由头,你有才,我有钱,你有报纸,我有徒弟,上海青帮怕过谁?”
  大家一阵高兴。
  还差点儿击掌。
  是姚少的吞吞吐吐,把众人打回了原形:“师,师母,我看算了,”阿桂转向他:“为什么?”“钱,倒不难,可请谁的呀?还,还有,既是写了,又发在哪儿呀?更,更重要的是,今天己是七月二十七日,离正式成立日不过仅仅十天,来,来得及的呀?”
  众人无语,阿桂老板皱眉。
  可还没等阿桂老板想出个具体的好办法,不想今天一大早,九姐妹不约而同,不请自到,正好听听大家的高见。当然阿桂老板深知,这伙人除了满嘴粗言秽语,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哪会有什么高见低见的?
  只是,机会难得。
  趁此机会,把大家往“同享受,共患难”上拉拉,让大家有一种休戚相关感,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一盘散沙,从而使“上海花会”具有一定的凝聚力,岂不更好?
  所以,听了小脚阿娥和洪老五的叫嚣后,阿桂老板轻轻鼓掌,佯作大为感动。
  “瞧,我还担心什么?只要我们十姐妹齐心,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儿。”会长的表演,也带动了大家,几个一向说话为人谨慎的老鸨,也不由得有了一种爱到某种强有力保护的感觉,开始发表自己的“高见”。
  阿桂一一细细听去,却十分失望。
  不外乎都是些打呀杀咒呀骂的,连“以写对写”的基本常识都没有。想想呢,也不能怪她们。这些平时专以欺压盘剥姑娘和客人,为唯一目标乐趣的老鸨,脑袋中除了银子一片空白,要她们拿出好办法,完全不可能的。
  就连自己,也没想起个好主意嘛。
  这时,宝英雅芳突然笑嘻嘻的跑了进来,手里紧攥着一张小纸,边跑边叫:“师母,好事儿,好事儿的呀。”老鸨们都知道,这是阿桂会长的左右手,见了她俩,就犹如见了阿桂会长,怠慢不得的,一起挤出了笑容。
  遗憾的是,阿桂老板和二姐妹都识字不多。
  师母纵然一接在手,贪婪地瞪大了眼睛,那些横七竖八大大小小的铅字儿,却实在是认不了几个。雅芳就又一扭身跑出,把那拉揪了进来。
  这个家道中落的皇族了弟,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除了一手出神入化迫以生计苦练出的赌技,那心眼儿是极其敏感多情的。其实,自从在十六里铺小东门赌场露馅后,他就对阿桂老板身边的二佳丽,起了爱慕之心。
  一半儿是宝英雅芳,实在是漂亮得野气。
  其间流落出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揉合的气质,正是他这种落难皇族子弟的最爱。一半儿是要通过二佳丽攀上阿桂老板,让自己能借上海青帮飞黄腾达,做个人上人。
  实际上,在这之前。
  身怀绝技的那拉,基本上闯遍了上海滩各色赌场,除了更加见多识广,赌技精益加精之外,那拉感到极度失望,有点身心疲惫了。
  因为,他没有发现一个,值得自己注意和托身的老板。
  直到听说了十六里铺小东门的阿桂老板后,才稍稍有了点兴趣,选一个良辰吉日,直闯阿桂老板手下的合兴赌场。直到自己略施小计,便赢得对方大呼小叫,乱了分寸,不得不请出阿桂老板后,那拉才真正领教了这个,江湖己名声大振的阿桂老板厉害。
  其实,当时的阿桂老板在那拉眼里,也属平平常常。
  可就是这种看似平常的表面,让颇具眼光的落难皇族弟子,看到了阿桂老板背后的远景。于是,第二次的那拉便带着重礼自动前来投奔。
  果然,没让那拉等多久。
  阿桂老板开香堂,正式广收徒弟,生意越做越大,然后是重金购得西江黄府,全面进军上海滩最繁华最热闹中心,投帖徒弟达到了二千之众,一跃成为上海滩的江湖大佬。

  从阿桂老板留下自己,在小东门总负责那时,那拉就明白了自己在师母心里的份量,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他深知自己不会在十六里铺呆多久,因为,进军西江路后的师母更需要自己。很快,如愿以偿,那拉来到了阿桂老板身边,又成为了西江路所有业态的总负责。
  这时的那拉,便对早令自己垂涎己久,师母身边的二佳丽从被动,变成了主动。
  宝英姑娘,那拉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从一系列小事情上看出,阿桂老板有意把姚少,许配给自己的结拜妹妹。那就,毫不犹豫地放弃吧,违背了师母的想法,于己有百害无一益。
  好在,雅芳还空着。
  而且,近来那拉感觉到,阿桂老板似乎在有意无意,鼓励自己靠向雅芳。这让那拉喜不自禁,信心大振。自从笙崽和沈丫头成亲离开后,放眼西江黄府,那拉发现自己成了阿桂老板最离不开的人。
  第一,自己懂账,擅长收入支出的整合,且记忆出众。
  第二,自己是师父师母手下,浩浩荡荡二千余众徒弟中,最有文化的人。因为成了总负责,师父师母每月给众徒弟的饷银或补贴,都要经过自己的手支出记账的。
  这可不是,随便玩儿。
  须知,二千多众的徒弟们,谁谁谁每月按时领饷银,谁谁谁又是每月或间断性补贴,谁谁谁因为差事儿表现或者业务(打架,骚扰,故意惹事儿等等)原因加减乘除,全在自己账上(脑里)汇总,因此,二千多众的徒弟的特长,短处和优劣,大约除了师父师母,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这点,就连宝英和雅度都赶不上。至于姚少,就更别提了。自那篇《有感》刊出后,引得阿桂老板忐忑不安好几天来,那拉一直密切注意着这事儿的发展。
  他敏感到这篇《有感》于人看事以偏带全,并不公平。
  并且,通篇是嘲弄讥讽攻击,带着市民阶层浓厚的发泄情结,必然会引起争议,说不定,还有高手撰文反驳?几天来那拉都格外注意那些街头报贩,一有经过就揪住问问看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今上午拉住叫买的报贩一看,就看到了《良友》小报上的《也谈有感》。
  当即买了二十份,让小报童喜出望外,给他鞠了个躬才蹦蹦跳跳地跑开。那拉随之展开一份,贪婪地读起来。读完,深有同感。
  作者从中国浩瀚五千年历史谈起,引经据典,提纲契领,收放自如,侃侃而谈。
  “……综上所述,花楼的出现,实则是一种社会强权挤压下,作为社会弱者的一种自保……盖历朝历代官府恃强凌弱,富有阶层为富不仁,土劣豪绅欺压百姓,有什么权利和理由指责花楼的存在乎?夫子目:己所不欲,匆施于人。又目: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据作者而知,《有感》主笔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贤达。某年某月某日某刻,主笔先生逛进‘花中花’,与姑娘和老鸨产生空隙,被伺役揪着衣领掀起起了花楼。某年某月某日某刻,主笔先生生玩于“金荣花馆”,因要求特殊服务未果,与与姑娘和老鸨发生纠纷,主笔先生即以要在报上写文恐吓。某年某月某日某刻,主笔先狎妓于……因此,汝举双手赞成上海花会的成立,花会的统一,于社会秩序的井然,于官府的管理和于大众的需要皆利,何乐不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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