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午后白蛇亲自开车来接她，带着她到落脚坡附近的胶林验货。路上锦莱问白蛇：“你动作倒是挺快，我以为还要等几天。”
白蛇嗤笑：“这小子也是胆子生毛，明明知道自己来这里抢饭吃多少人恨不得弄死他，偏偏敢一个保镖都不带。阿彪跟了两天，不费什么气就绑来了。”
罕岩柏这个人倒不是胆子大，但一贯都是这么自信。锦莱心中一晒，想起两人缠绵后的那个下午，罕岩柏背对着酒店的镜子扭头看自己背上被锦莱弄出的那个抓痕抱怨道：“我这身手三五个大汉轻易近不了我的身，偏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太岁头上动土。”
锦莱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咬着指甲笑得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锦莱脸上那层温柔的笑意，白蛇知道她准是想起和罕岩柏了以前的事了。顿时觉得心中不爽，车子开得飞起，恨不得把油门踩进油箱，让这颠簸得胆汁都要吐出来的山路给她好好醒醒脑子。
这几年胶价不好，胶树早已没人采收，这个林子便荒了，因离落脚坡近。倒成了那些见不得光交易的好去处。
以前胶价好，种胶的但凡有个坑都要栽上一棵胶树，密密麻麻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车开不进去，锦莱只能下车踩着没过小腿的野草，跟着白蛇进了林子深处。
阿彪他们正围着一个麻袋蹲在胶树下抽烟，见白蛇领着锦莱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蛇哥。”
白蛇点点头算是应声了，朝锦莱道：“要不要打开让你看看？”
麻袋里的人先前可能是挣扎累了，正安静地躺着。现在听见绑他的正主来了，又开始挣扎起来。
锦莱看着麻袋里拼命挣扎的人顿时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思绪。明明已经胆大包天地绑了他，明明解开绳子就可以看见那个自己想了七年的人，但她忽然就生出一股说不明地怯意。
她呼出一口气后问阿彪：“动手之前人认准了么？”
麻袋里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忽然停止了挣扎。锦莱知道，他认出自己的声音了。
阿彪点头：“锦莱姐你放心，动手前全部确认过的，长相、名字都是对上号的。”
那她就不看了，想了想不放心，又问：“没伤人吧？”
阿彪尴尬地看了白蛇一眼，蛇哥吩咐过抓到人先给他一顿。他支吾道：“这......您也知道，这被绑的哪能乖乖地跟我们走，交了几下手。但您放心，我们下手有分寸。”
锦莱哪里不明白是白蛇使了什么坏，她拎起胶树边破得千疮百孔的胶桶朝白蛇扔过去：“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他。”
白蛇身手矫健地闪过那个破胶桶，坚决不认自己是故意的：“你发什么疯，阿彪也说是他不配合才动的手，这你都能赖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场的人都仿佛听见口袋里发出一声“切”。
锦莱恶狠狠地指了他一下，不消开口，白蛇就知道她是让自己记住。他在心中冷嗤，自己当然记得住，她不要忘了就好。
锦莱把车钥匙递给阿彪：“我的车停在国门的停车场，你让人把车开到落脚坡。”
听见自己要被送出缅甸口袋里的人又挣扎起来，明知道是自己他还敢作乱，锦莱心头火起。飞起一脚踢向乱扭的麻袋：“姓罕的，你现在别惹我。”
罕岩柏挨了一脚，又老老实实地伏在地上。隔着口袋都感受到一那股委屈劲。在场的人都神色复杂的看着锦莱。我们抓人的时候动了手你就跟老大喊打喊杀的，这会子自己倒是不手软。那一脚看着老疼了。
阿彪觉得自己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拿着车钥匙决定亲自去给锦莱开车。
白蛇扔了包烟给手下，又重新拆了包递了根给锦莱，不是他常抽的三五。细细的女士摩尔，虽然不是她抽惯了的蓝壳阿诗玛，但一看就知道他专门给她买的。
薄荷凉的摩尔抽起来有股香味，锦莱以前学抽烟的时候就是去老缅的外烟店买这种摩尔。白蛇知道了虽然龇牙咧嘴的骂她不学好，但每个月都想办法给她捎几条。她变成老烟枪白蛇功不可没。
以前抽着觉得正合适，现在觉得太淡了，一点烟味都没有。喉咙凉飕飕地既不过瘾也不解乏，想抽个意思又觉得没意思。就像现在的她和罕岩柏一样。他回来都不来看她一眼，但凡是个女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却想让这没意思的事变得有意思。
“你来的时候没走国门？”白蛇两手插在裤兜里叼着烟问，烟雾往上走熏得他眯了眼睛。
锦莱被打断思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谁做犯法的事还大摇大摆的。我从落脚坡跳下来的，身上的现金全加油了，连车钱都是小金帮我付的。”
白蛇闻言叹气，拿烟点了点地上那只口袋：“吃我的，睡我的，作奸犯科的事我都帮你做了，你还是惦记着这个男人，南锦莱你觉得我贱不贱？”
锦莱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想像着他那次打伤人后没跑，现在会过得什么日子。应该会被关几年。他这人死不认错，在牢里也学不了什么好，因为伤人进去，出来估计坑蒙拐骗、杀人放火全学会了。
两人从小就是寨子里的鬼见愁，他是仗着自己有副好脸在寨子里成天和不懂事的小姑娘勾勾搭搭。家里有女儿的家长避他如蛇蝎，知道他逃了国多少家长差点放鞭炮。自己呢！因为阿爸吸毒寨子里的小孩整日欺负她，给她编了很多难听的儿歌。每次都是他拎着砖头冲上去。他俩的交情虽算不上过命，但也绝对不浅。
可自己遇上罕岩柏，改变了人生。但他却没遇上一个能让自己改变的人，往邪路上越走越远，回不了头。就因为自己遇上了罕岩柏，所以明明知道他的心意也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早知道答案是什么，自己却还是一再撞南墙。白蛇自嘲地笑了笑：“你也不用为难了，我就说说，没想你真的会跟我好。别说你阿妈不答应，我阿爸知道我敢染指你都会打断我的腿。”
听他提起阿隆叔，锦莱小声道：“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胶林虽然挡了太阳，但风透不进来，胶林里还是热得邪乎。白蛇扔了烟头抹了把额头的汗道：“有什么好回的，他在你那儿活轻省，还有个乖儿子，权当我死了吧！”
锦莱就见不惯他这嘴硬的样子：“那你还让我带这带那的？”
白蛇白了她一眼：“你明白就行，干嘛说出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当着我手下人做一些下我面子的事？”
看在他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的份上，锦莱没再和他斗嘴，只是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阿爸和阿弟的。”
白蛇又抹了把汗道：“算你有良心，站过去一点，那片树荫底下看着更凉快。”
胶林离落脚坡很近，阿彪没去多大会就回来了。跑得一头热汗地把钥匙递给锦莱：“锦莱姐，车停好了，就停在落脚坡坡头。”
锦莱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心了，一动不动。她接过钥匙对阿彪道：“还得再辛苦你们一趟，把人给我弄车上。”
几人扛着麻袋到了落脚坡前，平日那些围在墙根角拉客的人见了白蛇连忙躲得远远的，只有拉嘟嘟车的泰望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给白蛇上烟，还殷勤地点了火。
白蛇下巴朝锦莱点了点：“见过她么？”
泰望一拍大腿：“当然见过，嫂子嘛，前几天还是我拉着她去找您。”
白蛇把抽了两口的烟扔在地上，踩在鞋底用力碾碎，冷冷道：“不，你没见过。”
泰望先是不解，继而看见阿彪架了梯子，把一个口袋往墙上运，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连连摆手道：“没见过，没见过，我这几天别说女人，母苍蝇都没见过。”
锦莱朝天翻了个白眼，见阿彪他们已经翻过了墙，她也踩着梯子上去。
上了一半，白蛇喊住她：“喂。”
锦莱踩着梯子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他对锦莱道：“你别担心，万事有我。”
锦莱眼眶一热，抽着鼻子骂道：“老娘自己搞得定。”
“切。”白蛇不屑地切了声，转身回了车。
爬到顶，守在梯子边的阿彪拉了她一把。直起身子问她：“锦莱姐，人给你放车里后排了，我让小五跟着你回去，等你到地方了再让他回来，他年纪小不显眼。”
小五手里握着一个榔头接话：“锦莱姐你放心，路上要是有什么变故，我就给他一下然后推下车。”
变声期的公鸭嗓说着血腥的狠话，锦莱听得额头一抽，老娘绑他不是为了要他的命。她拒绝道：“不用，二十来公里的路也没有检查站，不会有事的。”
阿彪抬出白蛇：“是蛇哥的吩咐，您别为难我，您要是不让小五跟着那就我跟您走了。”
锦莱无法只得答应。走到驾驶室拉开车门，从车座底掏出一个黑塑料袋，打开数了几匝钱递给阿彪：“这是给你们几个的辛苦费，你拿回去分一分。”
阿彪哪里敢要，推拒道：“给您办点事提什么钱，蛇哥知道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被推回来锦莱又递过去：“哪有白使唤人的，有这钱事发你们也有借口，主使人是我你们只是拿钱办事。”
“不行，不行。”阿彪还是不敢接。
锦莱不耐烦和他拉扯，直接把钱扔他怀里：“叫你拿着就拿着，阿蛇哪里我去说。”
阿彪手忙脚乱地把钱接住，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谢谢锦莱姐了。”
锦莱发动车跟他说了一声：“走了。”便扬长而去。
阿彪捧着钱追了几步，朝车尾喊道：“小五，照顾好锦莱姐。”
小五稚嫩的脸从车窗伸出来朝他挥手，扬着变声期的公鸭嗓道：“知道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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